《北京球迷》

王梓夫

王梓夫，男，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二级编剧。作品有话剧《红 河谷》等。

人 物

马伯华 男 48岁 神秘人，中国队主教练。

徐紫烟 女 4 2 岁 马伯华的旧情人。

安再山 男 5 0 岁 徐紫烟的丈夫。

安小明 男 15岁 安再山的儿子。

韩 寒 女 17岁 中学生，癌症患者。

大疤痢 男 22岁 韩寒的哥哥。

吴海潮 男 55岁 老船长。

吴 江 男 2 8 岁 守门员，吴海潮之子。

赵局长 男 54岁 老干部。

冯万良 男 30岁 球迷协会会长。

大白鹅 女 3 1 岁 冯万良的妻子。

刘 芳 女 2 1 岁 球迷，冯万良的追求者。

小喇叭 男 19岁 球迷。

小贝利 男 2 0 岁 巴西籍船员。

小公务员。

球迷若干人。

时 间：20世纪末，一场国际比赛之后。

地 点：一艘球迷远征助战归来的旅游船上。

1

〔随着一片撼天动地的狂呼声和呐喊声，天幕上出现 了惊心动魄的足球比赛场面。对方队一个长传直 射，全线出击，席卷三军，兵临城下；中国队立马乱了 阵脚，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

〔对方射来的球如流星赶月，势不可挡，直射球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中国队守门员吴江斜扑过去，用 自己的头颅直顶飞弹(dàn),应声而倒，球被拦在了 门外 . …

〔中国队败局又定，已无回天之力 ……

〔怒不可遏的呐喊声和谩骂声从中国“啦啦队”射向 球场，使中国队内忧外患、腹背受敌，更无还手之力

〔愤怒、伤心、悲痛、绝望如飞石弹雨，一齐发泄在总 教练马伯华的身上——

马伯华——滚蛋!滚蛋!滚蛋!滚蛋! 马伯华——下课!下课!下课!下课! 马伯华——傻×!傻x! 傻×!傻×!

〔幕启：排山倒海般的惊涛骇浪扑面而来，天幕上出 现了一片汪洋。 一艘游轮从海天浑沌处无声地驶 来，万籁俱静，似乎是世界末日的诺亚方舟。

〔游轮逐渐驶近，甲板上直挺挺地跪着一排血气方刚 的男子汉，悲壮得有如敢死队。头上扎着绶带，上身 赤裸，每个人的胸脯上都写着一个盈胸大字，鲜血淋 淋，触目惊心，连接起来便是：救救中国足球!

〔汽笛突兀鸣响，令人胆裂心寒 ……

〔一个胸前挂着小喇叭的小伙子走过来，晃晃悠悠， 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跟那几个跪在甲板上的血性 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小喇叭 起来起来，干嘛呀你们这是?咱在这儿要死要活，人 家球星、教练的早坐着飞机回国了，这会儿正在KTV

包间泡妞儿呢。闹了半天谁傻×,咱傻×! 〔血性汉子们火了，蹿起来冲到小喇叭面前。

球迷甲 你丫挺的找死呀?告诉你，老子这口气正没地方吐 呢，你别让我拿你扎筏子。

小喇叭 至于吗?不就是输场球嘛，40年了，16届世界杯了， 咱哪回没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嘛。毛主席他老 人家说了，要坚持持久战嘛。

球迷乙 球员在球场上不起兴，你他妈也阳痿了怎么着?

小喇叭 得得，就你们能支得起裤裆来，我尽、我稀还不行? (激动得带出了哭腔)我他妈比中国足球还稀，稀得 都不挂碗，行了吧?

〔一个戴着墨镜、留着胡子的神秘人站在一边，非常 留心地听着大伙儿的议论。

赵局长 我说各位别激动，听我说两句。咱得首先看到成绩、 看到光明，中国足球能够冲出国门来参加国际比赛， 这就充分说明了我们的综合国力在增强，有这么多

中国球迷出国助战，就充分说明了改革开放的伟大 成果……

〔冯万良拉着刘芳走过来，两个人慌慌张张地像是在 逃避着什么,听见赵局长的官话，冯万良忍不住搭起 了茬儿。

冯万良 我说，谁的裤裆破了把你露出来了?你算干什么吃 的?

小公务员 (狐假虎威地)冯万良，你说话客气点儿，这可是我 们赵局长!

刘 芳 (胆怯地拉着冯万良)万良，快走吧……

冯万良 (不理睬刘芳，直冲赵局长)赵局长?哪个局的?

赵局长 (客气地)嗨，别提我那个局长不局长的，咱都是球 迷，在足球面前人人平等，我这话不错吧?

冯万良 我说你这个局长不在国内喝酒、搓麻、拉(lǎ)小秘，到 这儿来充什么大头蒜?

赵局长 你……你是谁呀?

小喇叭 你连他都不认识?这是我们球迷协会会长，大名鼎 鼎的冯万良!

赵局长 你这个当会长的，应该首先抓精神文明……

冯万良 少来这一套，你要是不服气，我就把你扔海里去，你 信不信?

神秘人 要扔就先扔我吧，我正想自个儿往海里跳呢。 小喇叭 别说，还他妈真有活腻了的。

神秘人 这场球输得这么窝囊，谁还有脸活下去?

冯万良 要是马伯华那小子这么有羞有臊就好了，真他妈应 该把他丫挺扔海里去!

神秘人 你是说马伯华?马教练?

冯万良 是呀。

神秘人 他羞臊倒是有，就是他ma的没能耐、没脑子、没主心 骨!

小喇叭 没错，纯粹是猪脑子。开场不到20分钟就领先了两 个球，他要是再分能沉住点儿气，也不至于输呀，至 少能保个平，保平了咱不就出线了吗?

神秘人 唉，原来他是想保平，没想到北京那边来了电话，让 他解放思想、放开手脚、大举进攻、打出个轰动效应 ……要不我怎么说他没主心骨呢!

冯万良 您说马教练在国外打球，还有人在国内牵着他的缰 绳?

神秘人 这不是中国特色嘛。 冯万良 你怎么知道的?

神秘人 我也是听说，小道消息。 冯万良 小道消息可靠吗?

神秘人 小道消息传来传去，就兴许能变成正式文件，这不也 是中国特色吗?

小喇叭 万良大哥，你跟刘芳快跑，嫂子来了。

〔大白鹅高声大嗓地跑上来，怒气冲冲。

〔冯万良拉起刘芳躲了起来。 〔小喇叭横在大白鹅面前。

大白鹅 小喇叭，冯万良和那个小妖精呢? 小喇叭 大白鹅嫂子，您这是干嘛呀?

大白鹅 你挡着我干什么?冯万良呢? 小喇叭 吆，您瞧这船怎么停了?

众球迷 真的，这船怎么停了?怎么回事?

〔轮船刚刚驶出港，非常平稳地停在海面上，一声悠

长的汽笛，似乎预示着出了什么事情。老船长吴海 潮阴沉着脸走上甲板，又朝船后走去。

小喇叭 老船长，这船怎么停了?

吴海潮 有人落在海关里了，那边用快艇送过来。 大白鹅 谁呀?出了什么事?

吴海潮 我哪儿知道?海关通知我停船我就停船。

小喇叭 瞧见没有，今儿的气儿都不顺，全是一脑门子官司。 球迷丙 (跑上来叫喊着)小道消息，绝对可靠的小道消息：马

伯华要上这条船! 小喇叭 他找死呀?

球迷丙 他来了又怎样?你还敢把他扔海里去?

球迷甲 把他扔海里去是瞎说，至少咱得开他个批判会，让他 跟咱有个交待!

大白鹅 对，我这儿有个牌子，他一上船咱就给他戴上。(从

书包里抽出一块白布，上面写着：大po鞋。) 小喇叭 你这是什么呀?

大白鹅 我这是给那个小妖精准备的，先给马教练戴上，咱先 出出气!

小喇叭 马教练又不是大po鞋。

大白鹅 翻过来用，咱写“大傻x”不就行了吗? 球迷乙 来了，来了……

〔快艇的马达声渐近，人们一齐涌上右船舷。

小喇叭 我说哥们儿，马伯华一上来，咱就一把揪住他，谁他 妈也不许玩尽耍奸!

赵局长 要文斗，不要武斗，要注意政策…… 小喇叭 去你ma的……

〔人们嚷嚷着向船舷涌去，怀着激愤和好奇。

〔出现在船舷上的是一个姑娘和一个脸上长着疤痢 的小伙子，姑娘手里抱着一个签满了名字的足球

〔人们愕然了 ……

(一声长笛，轮船缓缓启动……

2

〔天幕上是一片湛蓝色的大海，天空上的云朵如梦如 幻，水天一色，无限风光。

〔黑人水手小贝利在擦洗着甲板，他把这种枯燥的劳 动完全艺术化了，随着欢快的音乐扭着屁股，焕发着 青春的活力。

〔阳光灿烂，许多游客都兴趣盎然地活跃在甲板上。 〔几个姑娘穿着泳装故意走来走去，展示着她们美丽 的腰肢。最引人注目的是穿着比基尼泳装的刘芳。 〔冯万良从后面给她披上一件浴巾，借机要吻她，她 把冯万良推开了。

〔神秘人又出现在甲板上，漫不经心地游逛着。

〔录音机里又重新播送起了这场比赛的实况，愤怒的 呐喊声和“京骂”声清晰可辨——

马伯华——滚蛋!滚蛋!滚蛋!滚蛋! 马伯华- 下课!下课!下课!下课! 马伯华——傻×!傻x! 傻 × ! 傻x!

〔韩寒抱着那个签满了名字的足球，靠在船舷上。 〔安小明走近韩寒身边，犹豫了一下。

安小明 什么叫“阿哩”(alí 读上声和阴平)?

韩 寒 (奇怪地)阿哩?

〔众球迷听见这个奇怪的问题，也都扭过头来。 安小明 ( 认真地)你们喊的阿哩是什么意思?

小喇叭 谁喊阿哩了?

安小明 在球场上呀，你们喊马伯华——阿哩!阿哩!阿哩! 阿哩 ….

〔球迷们终于明白了安小明的问题，爆发般地大笑起 来……

安小明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笑什么? 韩 寒 他们笑你呢。

安小明 笑我什么?

小喇叭 你呀，整个一个阿哩。马伯华是大阿哩，你是小阿

哩 。

安小明 什么叫阿哩? 小喇叭 你是中国人吗?

安小明 我父母都是中国人，可我是在美国出生的。

小喇叭 闹了半天是个假洋鬼子呀，怪不得你不懂得京骂呢。 〔众球迷继续哄笑。

〔大白鹅扯着那条白布又追过来。

小喇叭 我说嫂子，您别费那心了。咱中国足球没出线，您追 第三者倒出线了，从国内追到国外，又从国外追回 来，抓到嘛啦?

大白鹅 小喇叭，我问你，冯万良的那个小妖精叫什么名字?

小喇叭 您别疑心生暗鬼的，我冯大哥多正派的人呀，哪儿有 什么小妖精?

大白鹅 你臭嘎嘣儿的没良心，嫂子白疼你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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